姜汝之

【九州天空城】【白风/风白/君逸/逸君】江山为聘(强强,白庭君重生,君臣辅佐梗,略双黑,HE)CH9

【第九章】

  天色晦暗,雨下个不停。

  白庭君在等,等得整个室内都很安静。

  他的腰背很直,动也不动,就像一棵树。

  但是当清兰蹑手蹑脚地在门口徘徊时,这棵树就活了。

  “他回来了么?”

  他的声音很平和,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
  这样的平静是她窥见他独处时所常能见到的。

  而这个独处,其实也只是相对于是否和陛下同处而言。

  似乎除了陛下,无论谁待在他身边,都无法阻止他陷入那种目空一切的漠然。

  然而这并非轻蔑,事实上,这人几乎是清兰见过人中最温良和善的一个。

  那样的漠然,也或许该被称为陌生。

  这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……

  因而此刻心虚之下,她就难免更抖,更颤,更不敢看他。

  “陛、陛下还没回来……”

  白庭君习惯地望了望窗外的天空,然而雨中的天总是叫人看不出时间的:“现在是什么时辰?”

  “是、是未时了……”

  “……这么晚了?”白庭君皱起了眉,一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  然而他注意到女孩无措的神色,终究还是温和地笑笑:“也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晚……你先去吃饭吧,等雨小些我自己过去就好……”

  “公子还是别去了!”清兰见白庭君敛眉微显诧异,忙解释道,“婢、婢子是说陛下可能很晚才会——可能不一定回去……他、他可能会留宿在别的宫里,毕竟陛下也不是总待在祁阳宫的——”

  “……清兰。”白庭君叹了口气,抬眼看她却是难得近似严肃的认真,“你想瞒我什么?”

  “婢、婢子不敢!”

  “你不会撒谎。”白庭君以一种近乎漠然的笃定看着她,他的神色很淡,温文平静,更看不出多少责备的意味,却也平静得叫人不敢反驳,“如果是……羽皇的意思,他根本不会让你回来我面前露怯。那么这就只可能是你自己的意思……说吧,你不想我知道什么?”

  “婢、婢子……”

  “清兰……你是个好女孩。”白庭君不由笑笑,“虽然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,但也大概能猜到你不会害我,甚至可能还是为了我好,否则你现在就不可能站在这里。只是有些事,你解决不来,所以你得告诉我,我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才是最好的。”

 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温宥体贴,他表情中的温和也着实太过可靠,许是因此,清兰终究只能咬了咬唇,迟疑着说出了早朝时发生的事。

  “所以风!……陛下……还跪在宗庙里?”

  清兰怯怯地点了点头:“是的。听说摄政王似乎说、说陛下他……应该去听、听听祖训,陛下就去了……”

  “……摄政王没说……要跪多久么?”

  白庭君看着窗外的雨,许久才得以松开紧缩的眉:“罢了,陛下……大抵也会有自己的考量,你先下去吧……”

  “公、公子……”

  “下去吧,没事的……他……他不会有事的。”这话与其说是像某种评断,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古怪的自言自语,只能叫人窥出平和又低哑的意味,像是溢出地下的一线浅流。

  清兰却不敢走。

  直到白庭君兀自倒了杯水,水很凉,雨声不息,他的手很稳。

  就连眉宇之间,都只剩沉稳,直到淸梅的惊呼比人更早抢了进来。

  “兰儿!兰儿!陛下他——”

  “你!你、你别吵!”清兰忙堵到了门口,慌忙地捂住了祁阳宫小宫女的嘴。

  “唔!唔唔——!”淸梅看到面色沉凝的白庭君,才慌忙行了一礼,  “公、公子……”

  “……陛下怎么了?”

  “这、这——”淸梅忙去看一旁的清兰,引得后者只敢又急又轻地摆了摆手,却被白庭君一睨而失了动作,只能快速低下头去。

  淸梅见状,又着实挨不住白庭君看似无波无澜的凝视,只得道:“陛下……陛下他……昏、昏了过去……”

  “……摄政王怎么说?”

  “摄政王没说什么……陛下他、陛下还、还在宗庙那里——”

  “什么?!”

  “陛下!陛下从开始淋雨,就、就没有人传、传摄政王的令……”淸梅颤颤地试图抬眼去看白庭君,却又不敢,“最、最开始还有位紫衣的公子负责看着、不,伺、伺候陛下聆、聆听祖训,后来下了雨,那位公子就被召回宣勤殿喝酒、喝酒暖身去了——”

  “……那现在呢?没人通禀陛下倒下了么?”

  “我们的人去了,但宣、宣勤殿那里……说是王爷有令,说、说今天只谈风月……”

  这话又换得一室沉寂。

  “我、我们的人不敢私自带陛下回来……”

  白庭君却只能苦笑:“可惜……我也不敢……”

  纵使不敢的因由并不相同。

  他并不怕死,此刻却不敢轻易动作。

  毕竟清兰淸梅所知都太过表面概略,他根本不知风天逸的心思,有多少已经暴露了出去。

  然而他食指叩着桌面,想着风天逸还倒在雨里,却不禁愈发焦虑。

  这个风刃在想些什么?

  风天逸……又会不会有什么想法?

  母皇常告诫他说:“小不忍,则乱大谋。”

  若要成戏,有时就不能不狠。

  前世的风天逸既然能安安稳稳长到十九岁,那就显然不可能死在这时,他无端插手,若是坏了……

  只是……前世也有这么一件事么?

  白庭君不由看向窗外的雨。

  想起他再见风天逸的那场雨。

  想起在冰冷的陵寝里待了一夜的风天逸……

  也不免想起了那压抑的哭声。

  历史……是不是已经改变了?

  他的目光终于在看到桌上那鸾凤和鸣配时变了。

  清兰却只见他忽然笑了,摒退了淸梅,起身走到了书案前,就着已干涸得滞涩的墨,提笔写了几个字,然后折了起来,塞进了信封里。

  “若是我……”白庭君温和笑笑,将信封递给了她,“若是我不能自己向陛下辞行,你就替我交给陛下,记得避过旁人,你自己也不要打开。”

  “公子?公子您、您是要出宫了吗?”

  “……嗯。”白庭君笑着点了点头,拿起了桌上的玉佩就往外走,“也差不多吧……”

  “王爷,臣再敬你一杯——”

  “既是雪大人的酒,又哪有不喝之理?”

  风刃笑笑,也是敛袖干了,喝完又反问起雪凛殿中歌舞如何。

  裴钰在一旁听着,却不免走了走神——

  这隐约的雨声……似乎还是未停。

  “裴钰!”

  “王、王爷……”

  风刃蹙眉,倒不似责怪,一双眼似笑非笑,终还是落在雪凛身上:“雪大人问你话呢,怎么不回答?”

  “小、小人酒喝得有些多了,有些、有些集中不了精神,还望雪大人恕罪……”

  “哈哈哈哈,年纪轻轻就做了王爷的左右手,想来前途不可限量,这点小事又有什么好恕罪的!”

  “那……小人就谢过大人了……”

  “等等!”

  “停下!”

  “快拦住他!”

  一片嘈杂从殿外侵袭而来,惊扰了满殿群臣。

  只见一个少年人在侍卫们的追赶下冲了进来。

  他衣着狼狈,鬓发散乱,淋了雨,又高又瘦,整个人苍白得像他的衣服,然而那双不纯粹的蓝眼却又似被雨洗过一样,此刻黑得发亮,像是有火在烧,既像慌乱,又像愤怒。

  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,惊得满座哗然,一旁的舞姬脚步慌乱趔趄了一下,忙提了裙摆退开了两三米远。

  “还请王爷放过陛下!”

  风刃挑了挑眉,看向口出不逊的鲁莽少年——是白家的那个。

  “哦?‘放过’?怎么——陛下连祖训都不愿听了么,才这么点功夫——”

  “可陛下已经晕了!”

  他抿了抿唇,瞟了瞟变色的诸位大臣,抬眼似是竭力压下眼中的不甘,沉声向风刃道:“陛下、陛下已经在宗庙昏倒了,还请、还请王爷——”

  “放肆!”却见雪凛截住了少年的话,意味深长地冷淡开口,“陛下年少英武,怎么可能淋点雨就倒了?在历代先祖面前玩这样的……呵,我看更该多听听祖训才是。”

  他这话其实已是说得逾矩,然而在场的诸位大臣一时也噤若寒蝉,纷纷静默并不作声,似乎全意仰赖上首的两人,而风刃一时沉吟,却也并不表态。

  少年似乎因此更是急切,不由急了脸色,沉声痛斥道:“陛下月前重伤未雨,近来春寒反复,阴雨磨人,陛下伤势总是不好,自是受不了这样的、这样的……告诫!何况……”

  他敛了面上焦灼,却更是厉色瞪向了雪凛和风刃,言辞冷厉,无法掩藏:“何况纵使陛下年幼需要先祖训诫,但这般行事,岂非不顾陛下安危?!又视礼法道义为何?!纵使陛下当真体强可以熬过这般行事,但明知陛下可能有恙,还盲目任其发展,甚至口出狂言!毫无尊上之心,毫无体贴之行,又岂是为人臣子应当尽的忠君之事?!”

  “你!”

  “这位大人或许不懂!”少年讽刺笑笑看向正上首衣着华丽的男人,“但是摄政王为先皇属意,辅天子,令诸侯,为国尽忠,劳苦功高,自是知道事关国祚,又岂可儿戏?”

  “还望摄政王以陛下身体康健为重,免了这责罚吧!”

  “呵,责——罚?”

  少年立即重重叩了下去:“草民……失言!”

  失言?

  他又岂止是失言!

  这当着羽族百官的面,口出诛心之言。

  纵使这百官一个个面上都唯唯诺诺,但风刃若是不想当即废了风天逸造反,言尽于此,他都不可能再让风天逸倒在宗庙里了……

  一时寂然之中,少年只能看到一双绣工精巧的靴子踱到了自己面前,却被一人钳住下颚抬起头来,只听男人在耳边低声轻笑近似嘲弄:“你这种小聪明啊……”

  “来人!还不快宣太医去照料陛下,一个个的……都不想要脑袋了么?”

  他的声音低婉华丽,一时却听得人心惊胆战。

  然而一旁的雪凛闻言虽是更沉了脸色,但看着被风刃踩住衣摆长跪未起的少年人,还是嗤出一个冷笑:“看来陛下倒是养了条好狗,只是虽算忠心,但这擅闯之罪,失礼之行,怎么样都还是要罚的吧?”

  “哦?”风刃眯了双眼,温声看向雪凛,“雪大人,想怎么罚?”

  “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,依臣看,就杖责一百——”雪凛抬抬嘴角笑容也含了几分戾气混杂的玩味,“王爷以为如何?”

  风刃负手深吸口气,微微阖眼,显得既慈悲又温和,却是轻声向雪凛笑道:“那就依雪大人的意思吧。”

  他微微低头,看着那少年仍是垂着头,即使被拖走时也似乎失了力气般没什么挣扎,然而他跪伏处终于露出的玉佩却叫风刃刹那间险些崩了脸色。

  “咦?这怎么还有块玉?”

  “估计是那不知事的奴才掉下的,裴钰,还不快收起来。”

  “……是!”

  “雪大人,我们还是继续饮酒观舞吧!我与雪大人甚是投缘!今日还望不醉不归!”

  “哈哈哈哈!那是自然!能得王爷青睐倒是臣的荣幸了——”

  他二人此刻一个笑得和煦,一个笑得开怀,俨然是一副君圣臣贤的融洽景象。

-TBC-

虽然这是我喜欢的小冲突的一部分,但这部分真是写得不太顺手以致拖得有点累啊(当然也可能是我比较重视所以怎么写都不满意吧_(:з」∠)_)嘛,反正过去就好_(:з」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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